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七章 Palace in Dense Fog 迷霧宮殿

關燈
“什麼?你變成了人類?”

克雷蒙德走到桌子旁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堤法,帶著驚訝而又有一點羨慕的神情問:“你是怎麼做到的?跟你身上斑紋消失有關嗎?”

“對啊對啊,你用了什麼方法?現在的感覺怎麼樣?難道是因為變成人類,所以才讓身體加速成長的?”一想到堤法竟然變成了自己的同類,納納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感。

堤法被他們如此熱情的追問聲包圍,一時顯得十分羞窘:“不要急嘛,我已經餓了兩天了,先讓我吃飽再說。”

他於是找來刀叉,生平第一次跟納納一起用餐,她吃什麼,他也跟著吃什麼,她怎麼吃,他也學著怎麼吃。納納覺得他好像初生嬰兒一樣好笑。

飯後時間,納納和堤法各自拿起一杯茶,坐到陽臺的安樂椅上。直到這時,堤法才開始向兩位好奇的聽眾談起自己三個月來發生的事。而他的敘述也證實了,希爾凡娜的靈魂確實穿越到了21世紀,這次他能穿越回來,一半也是托了她手中月亮百合的福。

“我和納納分別之後,就跟著母親來到她居住的公寓。她在未來沒有找到自己的肉體,所以附身在一個女性人類身上,那個女人的職業是心理醫生,可諷刺的是,她居然不知道自己體內還有另一個人格。我住過去以後,母親就讓她一直沈睡著,然後在那期間,母親把有關天使和傑歐瓦的事告訴了我。”

堤法說著,看到納納黯然把杯子放下,克雷蒙德也把臉轉開,便意有所指地說:

“雖然聽了很驚訝,但當時我並沒有產生太多想法,我相信,這並不是納納的錯,就算她隱瞞也一定有隱瞞的苦衷。而且,吸血是我單方面的行為,會產生劣化現象也是我自食其果,我沒有理由埋怨她。”

納納很愧疚:“你有理由的。我沒有告訴你我身體裏有傑歐瓦的血,如果我早點說出來的話,你就不會咬我那麼多次了。”

堤法繼續拐彎抹角地向克雷蒙德點明:“就算是有傑歐瓦的血,那又有什麼關系?你還是你,我還是我啊,他的血根本影響不了什麼。”

克雷蒙德無視他的暗示,扯回正題:“那個女人對你做了什麼?”

“……”堤法察覺計劃失敗,無可奈何,只能乖乖回答他的問題,“她附在了我的身上。”

“誒?!”納納吃驚得後退,“希爾凡娜現在在你身體裏?”

“不,她留在了未來,回來的只有我。而且即便是被她附身時,我也能自由操控身體,她所做的只是用碧骸的力量,幫助我把體內受感染的血集中起來。”

“集中起來?”克雷蒙德起疑道,“不是驅除嗎?”

堤法搖搖頭,撥開劉海,向他們展示自己額頭眉心處的一塊水滴形的青色斑點。他的頭發濃密,因此之前誰也沒有註意到,現在看來,就像是一道疤痕似的。

“這個就是受感染的血濃縮起來後形成的標記,我們花了兩個月時間將它集中,又花了一個月把它封存。不過也只能做到這樣了,要徹底消除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“那為什麼你會成為人類?”

“因為,封存的不止是傑歐瓦的血,還有我身為吸血鬼的那一半血。”

“也就是說,人類的身份只是暫時的?”

“沒錯,母親告訴我,只要我不故意使用吸血鬼的力量打破封印,我就能一直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,直到我老死。”

“那……”納納擔心地問,“萬一你不小心打破了封印怎麼辦?”

克雷蒙德也有相同的疑問,盯著堤法的臉,心中有不太好的預感。

堤法反而是最不緊張的那一個,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,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似的,坦然自若說:“一旦打破封印,封存的那部分血會在短時間內吞噬我的身體,到時候,我應該會死。”

納納瞪大眼睛,喉嚨發緊,只覺自己的聲音嚴重走調:“一次都不行?”

“一次都不行。換句話說,當我再次成為吸血鬼的時候……也就是我死的時候。”

“堤法!”納納嚇得丟下杯子,雙手捂住嘴。

“笨蛋,不要怕啦,我才沒那麼容易死呢。”堤法狠狠地恥笑她的膽小,不過,她越是緊張,他就越是能感受到從她那裏傳來的關懷,胸口也隨之溫暖滿溢。

而克雷蒙德的關懷則又是另一種方式。

“我不會讓你死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堤法很篤定地說。

“那麼,告訴我,堤法……”克雷蒙德靠在陽臺的落地窗框邊,看著實現了他未完實現心願的弟弟,微笑著問,“人類的感覺怎麼樣?”

“唉,別提有多糟糕了──身體笨重,關節酸疼,好像總有股力量把我往地下拉;手臂也很無力,連木板都打不穿;流了血也不能很快止住,傷口也不會自動愈合;精力更是無法和從前比,肚子一餓就開始頭昏眼花……”

“不過?”克雷蒙德了然地揚起唇角,等著他說下去。

堤法也跟著笑了笑,轉頭看向窗外:“不過,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,空氣裏的氣味很淡,食物很好吃,皮膚疼痛的感覺很真實,心情卻很平靜……我想,我應該不討厭繼續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。”

克雷蒙德點點頭,從心底為他高興。堤法的劣化暫時得到了控制,他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,現在,該是專心考慮另一個問題的時候了。

他悄悄把視線轉向納納,看她一會兒嘆氣,一會兒又打起精神,眉飛色舞地跟堤法分享身為人類的心得,一副很自豪的稚氣樣子,他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過去的行為。

他曾經十分堅定地相信,納納是他命中註定的那一個。他已孤寂太久,遭遇太多,可人生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,假如有她在身邊的話,幸福會變成兩倍,而不幸則會減少一半。所以,他是那麼相信她,從來沒有一絲懷疑……也許,正是因為太過相信,以至於當天使的秘密在他面前揭穿時,他一下子被擊垮了……那些曾經的熱情、愛戀、還有對未來的美好設想,全部在一瞬間支離破碎……

可是,這是納納的錯嗎?他真的能夠把這一切怪罪到她身上嗎?

如若不是,他又該怎麼做呢……

────

這天夜裏,納納睡得很沈。也許是一天中經歷了太多事,身體和精神都疲倦了,因而頭一沾上枕頭便很快進入夢鄉。

可是半夜,她被一個古怪的聲音吵醒了。她的眼皮沈重,全身又困又乏,意識也模模糊糊的。朦朧中,聽見有人呼喚她的名字:

“納納……納納……”

“唔……”她揉了揉眼睛,咕噥著問,“誰?”

對方沒有回答,依然發出古怪的聲響。乍聽之下,像是走在老舊的地板上所發出的嘎吱聲,可仔細一聽,又覺得像是一些堅硬的物體相互碰撞的聲音。

納納半支起身體,從墻上取下油燈,向著聲音的來源照過去,意外地發現竟然有個男人站在床頭。

“哇啊!”她嚇得一下子清醒了,慌忙把油燈一丟,卷起被子便往墻角躲。

那個男人依然定定地站著,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她的反應。他有卷曲的亞麻色長發,一直垂到頸窩處,右臉戴了一張黑色的面具,左臉有一大半被長長的劉海遮掩,眼角依稀可以看到一顆痣。而在他那只未戴手套的手上,幾根光禿禿的手指指骨相互敲擊,奇怪的聲音顯然就是它們發出來的。

“羅密歐?是你?”

辨認出他的臉,納納霎時松了口氣,拍拍胸脯說:“天哪,你差點把我嚇死了,下次不要三更半夜站在人家床邊啦。”

“……”

等了一會兒不見羅密歐開口,納納疑惑地站起來,關心地問他:“怎麼了?你不是帶著小白它們回家去了嗎?為什麼現在又跑到佩魯日來了?”

“……”羅密歐還是不說話。

納納抓抓頭,拿他沒轍地說:“既然你不肯告訴我,那就去對克雷蒙德說怎麼樣?他現在就在隔壁,我帶你去找他。”

她穿起靴子,在睡衣外罩了一件晨袍,提起油燈就要往屋外走。

“等一等,納納。”羅密歐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,聲音機械地說,“克雷蒙德去山頂的墓地了,他要我接你過去。”

“墓地?”納納呆呆地回頭,“可是今天白天我們已經去過那裏了呀,他又去一次幹嘛?還是在夜裏這種時候?”

“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“那……堤法呢?他也去墓地了嗎?”

“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
羅密歐重覆這句話,默默地開門帶路,示意她跟他走。納納雖覺奇怪,但想到羅密歐應該不會騙自己,而且這麼晚了還特意跑來找她,一定是有什麼急事,便匆匆跟著他走了出去。

在經過克雷蒙德的房間時,她不經意地朝門看了一眼,發現門上有個用紅色顏料框起來的圖案,可是由於光線太弱,她沒能看得很清楚。

她迷迷糊糊想,白天的時候門上好像並沒什麼東西呀,究竟是什麼時候畫上去的呢?……算了,反正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。

佩魯日的所有居民都是血液不純正的魅藍,也需要像人類一樣睡覺,因而這裏的夜晚寂靜安詳,和別的小鎮沒有很大不同。

不過假若仔細聽的話,還是能發現一些端倪,比如說,偶爾從地下通風口傳來的一兩聲女人尖叫。這些人類女人被關在永無天日的地下屠宰場,和一些家畜待在一起,只有夜深人靜時,才能聽到她們的呼救聲。

納納跟在羅密歐身後,走過一條條蜿蜒的小巷,聽著這些毛骨悚然的聲音,不由地抱緊胳膊直打哆嗦。

可惜,她對此無能為力。克雷蒙德告訴過她,這是吸血鬼世界不可避免的生態,就和人類要吃動物一樣,是無法改變的事實。假如沒有這些主動送上門來的游客,鎮上的魅藍便會成群結隊出去覓食,其結果是破壞人類正常的生活,造成更大的影響,所以薩伯同盟才會默許這種行為。

她只能無視這些淒厲的叫聲,捂著耳朵,走上通往山頂的小路。

快到山頂時,她忍不住打開話匣:“羅密歐,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?你和克雷蒙德到底在幹什麼?”

羅密歐機械的聲音傳過來,說的還是剛才那句話:“‘克雷蒙德去山頂的墓地了,他要我接你過去。’”

“呃,我是說……”

“‘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’”

咦?納納漸漸心生疑惑,面前這個男人真的是羅密歐嗎?平常那麼能言善道的花花公子,現在怎麼像壞掉的留聲機一樣,翻來覆去就這麼兩句話?

“羅密歐,你還記得臨走時對我說了什麼話嗎?”

“‘克雷蒙德去山頂的墓地了,他要我接你過去。’”

“你除了這句就沒別的話好說了?”

“‘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’”

……媽呀!!

納納雞皮疙瘩掉了一地,從頭到腳一陣冷顫。她立刻緊急剎車,眼睛開始下意識左右張望。一旦恐懼的種子在心裏發芽,躥升的速度就一發不可收拾,再加上想到這裏是墓地,又是深夜,她的腦子裏霎時就冒出各種驚悚電影的鏡頭,還沒發生什麼就自己把自己嚇懵了。

嗚啊,誰來告訴她,現在這是什麼狀況?她是不是在做夢啊……

羅密歐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對勁,停下腳步,猛地轉身向後瞪視,黑色的半邊面具反射出陰慘慘的冷光。

或許是由於動作幅度太大的緣故,有個東西從他的面具裏掉落下來,一路滾下斜坡,停在納納的腳邊。

納納楞了楞,彎腰將它撿起,可一撿起就後悔了。手指的觸感告訴她,那是個黏答答、滑溜溜、比乒乓球略小一點的圓球,拿在手裏的感覺十分惡心。

她吞了吞口水,壯著膽子把圓球放到油燈旁邊,拿燭光一照,球的中間赫然是一顆圓滾滾的眼睛,嚇得她大聲驚叫:“哇啊!”

是眼球!人的眼球啊!她瞬間像被燙著了似的,迅速扔掉那惡心的東西,隨後立即把滑膩的手貼在褲縫上,拼命搓動,想搓掉殘留在手上的感覺。

再次看向羅密歐時,那半張面具已經掉了下來,她驚恐地發現,面具下的肉已經嚴重腐爛,深凹的眼眶洞開著,裏頭漆黑一片。

很自然地,又是一陣尖叫:“哇啊啊啊啊──!”

“別叫了。”

一個男性的嗓音打斷她,語氣似笑非笑。

納納硬生生捂住嘴,張望了一會兒,這才發現有條人影浮在羅密歐頭頂,聲音正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。

“你……”納納克制不住顫抖,戰戰兢兢問,“是你把羅密歐變成這樣的?你……你是誰?”

“我一向不喜歡別人直呼我名字,不過對於你我可以特別通融,我的名字叫西番蓮。”

納納緊張地在記憶裏搜索,猛然想起他就是城堡裏出現過的那個碧骸,再看看那個明明應該是羅密歐,但卻長了一張德夢臉孔的人,她很快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
“你咬了羅密歐?”她痛心地皺起臉,“你把他轉變成了你的血仆?!”

“他是個……很能幹的血仆。”西番蓮笑了起來,一躍站在羅密歐肩上,單腳踩住他頭頂,聲音顯得很愉快,“不但成功地封住了克雷蒙德的行動,還把你引到我這裏來,做得比我想象得還要出色呢。”

克雷蒙德被封住了行動?納納的心臟“咯!”一聲下沈了,臉色唰地慘白下來。她看了看山下的路,又看看碧骸和他的血仆,深吸一口氣,硬是不讓自己顯出懦弱的樣子。

“你想對我幹什麼?”

“唔……我想了許多有趣的計劃,可是遲遲決定不了究竟該選哪一個,不如你來替我做個決定吧?”

“什、什麼計劃?”

“你不需要了解計劃的具體內容,你只要告訴我,你想讓傑歐瓦承受怎樣的痛苦。我這裏有兩個選擇:第一很痛苦,第二更痛苦,你要選哪一個?”

納納心裏又氣又怕,卻不想被這個碧骸看輕,便不管三七二十一,壯起膽子說:“我哪個都不會選的!你要報覆傑歐瓦是你的事,跟我無關,有本事不要拿我來當人質,自己正大光明地跟傑歐瓦一對一決鬥去!”

“……”

見對方沒聲音,納納膽子更大了一些:“怎、怎麼啦?你怕了?傑歐瓦中毒受重傷的時候,你們四個碧骸都沒能殺掉他,現在他身體恢覆了,就憑你一個,你以為你能傷害得了他嗎?”
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

“你笑什麼?”

“你真是太天真了,天使。”西番蓮將手伸進黑色鬥篷,摸出一塊散發微光的石頭,他指尖輕輕在表面刮了一下,石頭便立刻像是點燃了一般冒出滾滾濃煙。

“或許,傑歐瓦是很強沒錯,他的能力在我們所有碧骸之上,這也是當初我們追隨他建立黑暗王國的原因。”他緩緩降落到地面,把石頭丟在腳邊,仿佛回憶往事般笑了笑說,“不過,肉體上的強大,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大,跟肉體比起來,傑歐瓦的精神實在太脆弱了。”

“你是在說布瑞爾?”

“布瑞爾……或者你。”

石頭上冒出的煙霧越來越濃了,呈現不透明的乳白色,隨著風勢慢慢上升,越往上顏色越深,就好像有人在夜空這塊畫板上倒入了一灘濃得化不開的顏料。

在這團煙霧中,逐漸浮現無論白日或黑夜都看不見的奇特景象:一座巨大透明的宮殿懸在空中,在迷霧的包圍下顯得富麗堂皇卻又不真實,宮殿和地面之間,僅有一條由煙霧編織的繩梯相連,而繩梯的起始點,正是那塊冒煙的石頭。

納納仰頭看著這無比壯觀的景象,震驚得合不攏嘴。

待煙霧完全釋放完,西番蓮重新把石頭收回懷裏,對羅密歐示意:“帶她上去。”

在他的一聲令下,羅密歐立刻把納納倒過來扛在肩上,一步一步向繩梯的終點爬去。

納納這才意識到,她好像被卷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件中。雖然不知道他們會對她做些什麼,但目前看來,應該是不會要她的小命,他們的目的只是要利用她傷害傑歐瓦而已……但前提是,他們必須要找到傑歐瓦才行。

那麼反過來說,她是不是也能保護傑歐瓦,不讓他輕易地被他們找到呢?

☆、(26鮮幣)女巫的奉獻 第八章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